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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都城火灾劄子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五九、《昌谷集》卷一二
某初九日遣吏入都城,尝拜书光范,时未得回禄之报也。
十二日道路所传颇骇听闻,十四日走卒过县,言其事颇为详审,以为自二十八日入夜至于初二日之旦,自箭桥门之西以至张循王府之东,自玉牒所之北以至北关之南,数路俱发,不可扑灭,老幼践死,不可胜计。
大概吏卒之言易得簧鼓,道听涂说,难以深信。
万一有之,亦不可谓小变也。
大丞相国公当轴日久,收拾门下士不为不多,平日之所亲信与近日之所荐召,亦尝有以药石之言告于门下者乎?
国有大变,君相焦劳。
僻在下邑,不得知朝廷之政。
邸报所至,率多稽缓。
窃意救灾事体,必须圣上避殿出次,乘缦减膳,下罪己之诏,赦畿甸之罪,特不知大臣去就已作如何定议矣。
常人之论,正当出关待罪,免冠乞骸,可以正朝廷之典故,可以答万姓之怨怼。
然此特礼文之事,非缓急之要也。
都城空虚,生民露处,室庐之计未定,饮食之具未全,秉国柄者,乃欲委吾君而去之,岂所谓先天下而忧,后天下而乐者哉?
诚贬官而居位,降爵以示耻,食半俸以明不贪,引贤士以谢不能,然后随时制宜,审量轻重,上以安一人之意,下以慰都民之心。
及夫奠厥攸居,稍复旧贯,然后露章引去,退处绿野。
不惟平日委任责成可以无愧,书之简册,亦可以转祸而为功。
所谓随事制宜,审量轻重之谓者。
窃谓被祸之初,万姓无所逃命。
伏计南北二山与临平汤村一带,必皆猥杂奔走,饥饿狼狈,应内外远近官舍僧舍,并合随处安顿,不许邀阻。
或有渡过西津,远涉鱼浦,或有舟行湖、秀,陆行庙山,必须塞满道路,无复次舍。
宜令沿路州县,应有常平义仓去处,不拘常制,委官给散,务在均济。
其近城三十里内,不能远去之人,已是寄迹居止,未可迁动。
宜令五日十日赈济一次。
其间有衣服什物者,未必便有钱米;
有米欲炊者,未必便有甑釜;
有钱欲盖屋者,未必便有木植;
有木植盖屋者,未必便有生事,则又深思熟虑,期于安迹。
宜令两浙路甑釜竹木砖石钉灰之类,并免收税,其河渡关津,不许收流移人钱物。
出官钱百万缗,于三十里内,分置抵当库数十所,应有衣服什物之类,即与抵当,免收息钱,宽立赎限,使之贸易钱米,可以自给。
惟是煨烬之后,生业荡析,有衣服什物可易钱米者,千万之家不过十百;
有钱米可以盖屋者,千万之家不过一二。
至盖屋之后而能有生事者,又可数也。
但盖屋之后,便有僦赁之钱,人情不远,谁肯盖屋?
外间所闻,皆谓大街房赁多属官禁,官司每欲减放,动辄掣肘。
平居无事,未至深害,今事体如此,忍不加恤?
都城白地官钱与民间屋基租税,三年之内皆合除免。
设有事属官禁,亏欠支遣,只可内帑拨还,不当与民争利。
其有旧是官屋,本非白地,若民间自欲盖造,并无沮格。
三年之后,旋议赁值。
其有官司盖造,赁与铺户;
富家盖造,赁与贫民,必须宽假月日,且令居止稍之后,量立价值。
三年之内,旋次增益;
三年之后,自可复旧。
所有见修《国史》、《实录》、《圣政》、《会要》、《玉牒》等书,宜令权停一年。
其后访求遗书,亦俟稍后,令执事官以上先次条具各家所藏名件,给笔吏月日修写投进,然后检括所无,旁求远访。
太学五月私试,亦宜权停一月至六月下旬间并试两日。
存留馆学官分治救灾之事,随行人从止以十名为率,许支系官钱米。
巡行近甸,东至盐官新城,南至萧山,西至富阳,北至馀杭德清崇德,往来按视,便宜区处。
所过官司,不得出郊迎迓,不得远差旗鼓。
所至驿舍,不得差公人排办,不得批支口券。
又须差拨大军,分置摆铺,鸣铃走传,以防贼盗。
都城之内,尤宜严肃,日夜警逻,以防奸细。
此则救灾之大略也。
然犹有愚见,以为五行定位,以金木为摈介,以土为主,以水为本,以火为尊。
火者,君相之位也。
于是乎六气之中,既有君火,又有相火。
歛之则可以下达,纵之则至于上炎。
有威福而不出于君相,是犹有出火而不思所以内火也。
今兹三四月之交,地之气实在君火,而天之气亦在相火。
以火德之朝,建商星之号,居东南之地,当正阳之月,惊犯秘殿,燔烧宝牒,非可以怠忽视之也。
昨者党人之论,其徒容有偏处,亦有假借声势,附会形影。
然真伪相杂,不当例斥。
外间纷纷,初谓庙堂本不与议,大丞相元枢副枢在言路久,未尝专及党事。
谏坡为御史时,亦复阔略。
自枉人吕祖泰论事不实,乃始追咎党人,极肆驱斥。
寄居之人,久不自便;
闲居之人,久无祠禄
已作县者,不理亲民;
非论荐者,不许复用。
汉之所谓锢党人者,大略如此。
高宗、孝宗以来,无是事也。
党人是非,不当晚进议论。
但比年赦宥稠叠,死罪以下多至宽释,独党人不在检举,乃不得与死罪一等。
或云庙堂报复眦睚,不肯任怨,乃欲托名平原以自解释,不知果否?
副枢与谏坡初言事时,事体可见。
前时姚中司入台,亦不及此。
攻逐党人,实非平原本意,屋外望屋,公议甚明。
万一平原觉悟,知是使己任怨,同列之间岂不又成雠隙耶?
张天觉禁弹劾党人,彗星不见。
彗者火之兆,其事未见;
火者彗之迹,其事已成。
则知彗者,董氏之所谓谴告,而火者董氏之所谓儆惧与夫伤败者也,可不谨哉!
孝宗严除受之制,定御史郎官之格,然犹非次擢用,以尽人才,旌别忠良,以开谠议。
廉车次对以上,乃始吝惜。
承流建钺,遍满都城,真王使相,渐开端绪,所谓名器特于小小者加密而已。
院辖三转而为三丞馆职三转而至著作,序进御史不问识擢,少监权郎又须补外,用孝宗之法而不用孝宗之意。
孤寒路远,士气沮丧,无复磊磊落落之志,往往苟求富贵,奔趋倖门。
歌童舞女以为乐,销金剪翠以为华。
近甸州郡疲于供送,远方传播冒昧结托。
生日馈遗,尤无忌惮。
此皆孝宗所禁,而士大夫安意处之,不以为耻。
大丞相洁己中立,无所嗜好,以为我无其事,何恤人言。
然而处具瞻之地,行独善之策,高爵厚禄之所归,众言淆乱之所指,非杨绾所以感动于人者也。
此于除旧布新之际,不可不鉴。
某今者禀闻梗概,欲于来岁到选时,少见愚者之虑于门下。
因事僭言,其事如此,伏惟领其诚而恕其过,不胜幸甚。
上论不当立伪学之禁书嘉泰元年九月 南宋 · 吕祖泰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七四、《道命录》卷七下、《两朝纲目备要》卷六、庆元党禁、《宋史全文续资治通鉴》卷二九、《续宋编年资治通鉴》卷一二、《宋史》卷四五五《吕祖泰传》、《南宋书》卷四五、《金华先民传》卷四、《经世八编》卷一二五、《宋史纪事本末》卷一二、《续资治通鉴》卷一五五、《宋忠定赵周王别录》卷五
九月十一日进士吕祖泰谨昧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臣闻道与学,自古所恃以为国也。
丞相汝愚,今之有大勋劳者也。
立伪学之禁,逐汝愚之党,是将空陛下之国,而陛下不知悟邪?
陈自强何人也?
徒以侂胄童孺之师,躐致禁从,陛下旧学之臣,若彭龟年等今安在哉?
苏师旦平江之吏胥;
周筠,韩氏之厮役,人共知之。
师旦乃以潜邸随龙,周筠以皇后亲属,俱至大官,不知陛下在潜邸时,果识所谓苏师旦者乎?
椒房之亲,果有厮役之周筠者乎?
其自尊大而卑陵朝廷,一至于此!
愿陛下亟诛侂胄及苏师旦、周筠,而罢逐陈自强之徒。
故大臣在者,独周必大可用,宜以代其任。
不然,事将不测,惟陛下亟图之。
臣昧死再拜。
吕祖泰庆元六年 宋 · 程松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四四、《宋史纪事本末》卷八二、《宋史》卷四五五《吕祖泰传》、《金华先民传》卷四
祖泰有当诛之罪,且其上书必有教之者,今纵不杀,犹当杖脊黥面,窜之远方。
高汝一夔劄子(一 淳熙十二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一二、《书稿》卷一二
某比拜状,想无浮湛。
兹辱诲劄,不胜感慰。
三事奏已下,并得处分。
积粮若止望坐仓,恐未易办。
其他如度牒、召人入中之类,亦可行否?
更度彼间要切者具奏为佳。
神劲军千人,幸可训练,保捷亦宜措置,但无器甲,则亦徒然。
效用恐总所难应副,兼诸军请受薄而彼独厚,恐并神劲牵动尔。
比盛传大石林牙扰扰,而黄河南北缮甲积粮,泰然无虞,深谋熟计,略可遥度。
襄阳为国门户,尤宜过为堤备,望与都副帅熟筹之。
亡姊尚夫人墓志乾道二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七七、《省斋文稿》卷三六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乾道二年三月己巳,伯姊以疾不起于尚氏之寝,越六月甲申将葬于吉州庐陵县膏泽乡珠禾之原。
呜呼!
昔我先君、先夫人皆以惇实慈孝不获下寿,而亡弟子柔隽明杰出,又中道而夭,独吾姊肖美钟粹,克备众德,意必享有耆福,为世矩范;
而天命不延,寿止于四十有七,名不列于命妇之籍,淑质懿行,奄忽以没。
呜呼,某尚忍言之!
周氏世家郑,夫人曾祖中奉大夫讳衎,祖左大中大夫讳诜,父朝请郎太学博士讳利建,妣安人王氏。
惟吾家与安阳尚氏旧为婚姻,故夫人年十有六归今右宣教郎、前知赣州宁都县、赐绯鱼袋大伸,实政和国子祭酒佐均之妇。
天性敏悟,知书达物理。
嫁时虽少,已能代姑主壸政,御下有法度,接物极和易,与人言惟恐伤之,及临事,果断不惑,凛然有烈丈夫之风,处大利害略不动声色。
平居言弗妄发,至论事成否、语逆顺莫不中理。
间有请问旧事,则虽未龀时耳目所经历者,细大毕记;
其道上世流风遗俗,本末曲折,使人听之洒然。
凡与宁都游者,往往周知其宗族出处,分别淑慝。
至于庆吊交际,皆使薄厚中节,初莫见其颐指之劳。
宁都仕官不偶,生事屡空,然倜傥喜宾客,乐施与,家之有无不暇问也。
夫人节其丰俭,弥缝调护,人莫能测。
平居将顺规切,两得其宜。
待人无戚疏,壹以恩意。
性尤孝友,每及父母早世辄流涕,箧有杯棬手泽,宝藏数十年无一毫遗坠。
其哭子柔也,哀动邻里。
自年三十八九得痼疾,每发辄剧,而经纪家事不废,精神言语泰然,不以为忧。
常勉夫以治生,进诸子以学,庶几蒙其成,佚其老,不幸志未就而病棘矣。
呜呼,其命也夫!
男五人:璆、珍、圭,一早夭,一未名也。
女三人:长适右迪功郎田橡,次许武冈守罗公之子尚贤季尚幼。
孙女一人。
噫!
夫人之贤行多矣,今不能尽著,独纪其大略如此,后世其有考焉。
某孤苦馀生,自绍兴癸酉与姊别,历十一年而以罪去朝,始得朝夕省侍,才三年而遂为之志。
呜呼,其尚忍言之!
汀州田使君妻宜人尚氏圹志庆元三年1197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九二、《平园续稿》卷三六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宜人尚氏,世家相州安阳县,其先多文武显人。
朝奉郎、赠大中大夫讳棐,曾祖也。
国子祭酒讳佐均,祖也。
承议郎、赐绯鱼袋讳大伸,父也。
孺人周氏,实予女兄,聪明孝友,有烈丈夫之风,年十六归于承议三年而宜人生。
既长,和顺勤俭,知书达理,女兄钟爱,遴择佳婿。
隆兴癸未,归今汀州使君朝请大夫田橡
事姑太夫人与事母同,而加敬焉,承抚内外,无间言者。
初,以予奏赐冠帔,从夫封孺人、安人、宜人。
生子多不育,今惟一男,将仕郎爚。
田氏家南康县,与赣为邻,岁常往来。
尚氏居于庐陵,两邦鸡犬相闻,宜人友爱弟妹,犹以为远。
庆元改元,仲弟振英丞赣之瑞金,摄属外台宜人携子过故居视之。
会得疾,尽屏外事,泰然而卒于八月辛酉,享年五十八。
汀州内助,追悼切至,而太夫人每为亲族言失吾贤妇,未尝不涕下也。
先是汀州皇考葬县东十五里芙蓉乡良山之原,卜三年六月庚申宜人之柩祔先茔五十步间,谒予以文。
予自哭女兄今三十有二年,间与甥遇,必恻于心,奄其已矣,悲不能文,姑为记岁月,以写老怀,以释汀州之思云。
癸酉五月二十二日入直奏事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四四、《西山文集》卷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六、《右编》卷七、《续宋宰辅编年录》卷七
臣伏观陛下更化之始,首下明诏求直言,又诏近臣请对论事,荐绅士夫如闻震霆,如睹白日。
臣时备官太学,窃语同列,以为自今言路大开,将复见祖宗盛时气象矣。
而五六年来,士风选愞,无以大异前日,臣窃惑焉。
盖尝历观往昔言路壅塞之由,大抵起于人主好自用、大臣好自专而已。
自用则视天下之人皆莫己若而恶人之言,自专则举天下之事唯所欲为而忌人之言。
今陛下恭己责成,未尝有自用之失,大臣虚心无我,未尝有自专之私,而群臣观望,莫敢尽言者,陛下亦尝察其故乎?
盖自权奸擅政十有四年,谀佞成风,日以浸甚。
然其始也,朱熹、彭龟年以抗论逐,吕祖俭、周端朝之徒以上书斥,当时近臣,犹有争之者,正如始病之人,气血虽伤而未至甚惫也。
其后吕祖泰之贬,非惟近臣莫敢言,而台谏且出力以挤之,则嘉泰之疾已深于庆元矣。
又其后也,盗平章军国之名,起边陲干戈之衅,非独举朝莫敢言,虽布衣韦带之士,求一如祖泰者亦不可得,是开禧之疾又深于嘉泰矣。
风俗至此,已成膏肓,救药扶持,岂易为力!
诚使更化之初,一时群贤皆得以忠言自奋,则精神丰采,犹可渐还,而曾未兼旬,遗补之官,以言罢职,是疾方小愈而遽以酒色伐之矣。
若是而欲起嘉泰开禧之沈痼,其可得乎?
自时厥后,傅伯成谏官论事去,蔡幼学词臣论事去,邹应龙、许奕又继以封驳论事去。
方其去也,陛下皆华之以美职,畀之以大藩,视昔斥逐言者之时固大异矣。
然人之常情,易媮难勉,彼见是数人者非能大有所矫拂,已皆不容于朝,未免妄疑陛下真有讳言之意,故宁默默以自全,不肯譊譊以贾祸。
侍从之臣以己见求对,故事也,今或旷岁弥年而不一举职者矣。
集议各贡所闻,亦故事也,今或阁笔相视而不措一词者矣。
设有大安危、大利害,群臣喑默如此,岂不殆哉?
臣今欲为陛下言者三。
一曰勤访问。
臣自获侍清光,每见陛下延纳群臣,温恭有礼,然从容咨访,罕闻玉音,记注所书,寂寥无几,岂皆不足以上承清问乎?
又閒遇两班,多从隔下,既进复却,或至再三,陛下虽未必厌闻人言,群臣或得以妄议圣德。
臣愿自今昕朝赐对,时出圣训,访以民生疾苦、朝政阙遗,仍诏宾赞之臣,虽有两班,皆令宣引,则下情可通而上听无壅矣。
二曰广谋议。
臣闻古者大事谋及庶人,翕然大同,乃底元吉
比年政令之间,或有更革,往往过为秘密,不暇参酌群言,计虑固曰精详,本末岂无未究?
有如楮币、盐钞,尤为民命所关,而更张独决于庙谟,献替靡闻于群下。
傥凡皆若此,欲事无遗策,其可得哉?
臣愿陛下以帝尧稽众为心,以汉廷杂议为法,俾人得自竭,则令无不臧矣。
三曰明黜陟。
唐宪宗以忠直用李藩,以循默去郑絪,迄成中兴之烈,而宰臣裴垍尤能奖励尽言。
拾遗独孤郁等因迁致谢,独责严休复曰:「君异夫二人孜孜献纳者」。
休复大惭,故论者至今称宪宗为盛君,而裴垍为贤相。
间者一二小臣以奏对剀切旋被奖拔,亦足以明示好尚矣。
臣愿推广此意,凡向以言事去国者,察其用心之忠,勿使久外。
左右近臣尽诚献替者,当如宪宗之擢李藩,媕阿苟容者,如裴垍之责严休复,使人知忠鲠可尚而谀悦可羞,则元和之盛,何难致之有!
臣以孤生,蒙陛下擢掌内命,四年于兹,近复叨尘误恩,进侍螭陛,有怀弗吐,臣罪奚逃,故于进对之初,不敢毛举细故以塞责,辄冒昧极陈其愚,惟陛下垂听。
取进止。
应诏封事1234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七、《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一八 创作地点:四川省泸州市
今月十七日,进奏院印书状报到端平元年正月一日御笔节文,内外大小之臣悉上封事,凡朝政得失,中外利病,尽言无隐。
臣愚不佞,自先帝龙飞策士,误叨亲擢,是恩首选。
由是被遇嘉泰开禧之间,充员馆学。
徒以愚不适时,首沮开边之议,忤韩侂胄,几陷大戮。
赖先帝圣明,尚令补外。
暨失军亡将之后,先帝亟思其言,中道追召。
臣于江陵受命,辞不敢前。
侂胄既殛,又拜特招之命,且至申诏趋行。
臣以养亲固辞,改畀藩节,凡十有七年。
先帝终不能忘,即元日大朝,申加聘召,浸阶通显,获事陛下于谋庙之初。
臣于是时非不能缄默苟容,自同流俗,徒见妖氛祲煇,横掩日月之明,亟起而排之,自贻罪戾,投之南安
柄臣初意将寘臣必死矣,赖陛下保全,改窜靖州
七年之间,幸缀馀息,以濡湛恩,生还故乡,实踰分表。
矧又以华职要藩,拔之散地,辞不获命,感深涕零。
迩者伏睹陛下亲揽万机,大明黜陟,将与士大夫更始。
如臣何人?
亦被简记,进职锡带,示之褒表,益惧无以称塞。
臣尝观宣帝,汉中兴英主也,地节二年二月霍光死,史于五月后遂书亲政听事。
至于枢机周密,品式备具,读史者莫不服其威断。
而臣尝考之,则纪与表异辞。
虽卒,光之子若旧,尚分据枢要。
韦贤年八十一,老病尸位,固自若也。
明年正月而后免,至六月霍氏之谋败,而后魏相当轴丙吉、张安世诸贤进用。
然则虽以宣帝之英明,而更新庶政,犹迟之以一年有半。
今陛下不踰旬朔,立致丕平,卓出汉宣之右。
此上天悔祸,以开中兴之主也;
此九庙神灵耸善扶谊,祸盈推亡,为国家植无疆之休也。
远方班白之老,奉戢贪御笔,听改元诏书,流涕太息曰:「不图馀齿尚见太平之有期也」!
况如臣者,猥被两朝不凡之遇,于此而犹不一言,臣为有负。
臣尝读书,于二帝三王之制粗知颠末,每谓始变于周末,大坏于秦,不能复于汉,而再变于魏晋,尽覆于五胡之乱。
此事既久,今虽言之,未易殚数。
而目前所甚急者,先以祖宗旧典言之,大抵始变于熙宁,不尽复于元祐,而大坏于崇、观以后,收拾于炎、兴之初,浸备于乾、淳、绍熙之间,而又坏于庆元、泰、禧以后。
今陛下始亲政事,登吁众俊,弼辅丞疑之选,言语侍从之臣,下逮百司,旷然丕变,失此时而不复旧典,则将日远日忘,孰为可望之时乎?
臣试为陛下以数十年间身履目击之事,一一省记,条列如后:
〔贴黄〕臣闻天子之位,所以畀有德之人所能为也。
尧亲举天下而授之舜,谁不知之?
孟子以为「天与之」,「天子不能以天下与人也」。
虽然,孟子之说则有自来矣。
伊尹太甲而告归,周公复成王而致政。
凡以为天下之所命,非人臣之功。
介之推辞禄,又谓天未绝晋,必将有主,天实置之。
而二三子以为己力,下义其罪,上赏其奸,其词尤为明著。
是故晋悼公之讨诸大夫,叔孙昭子之杀孺牛,宋文帝之讨徐傅,先儒是之。
周平王戍申以取《扬水》之刺,汉文帝周勃以启袁盎之谏,汉宣帝霍光以贻严延年之劾,先儒非之。
盖人臣置君以徼利,非国之福,亦非家之福也。
是以人君之知天命之在我者,惟义是制,不以报私恩,盖防微杜渐之意寓焉。
陛下今日之盛举,既能以公灭私,尚虑姑息之浮言或得以私害公,敢昧死缕缕言之。
一曰复三省旧典,以重六卿
国朝沿唐旧制,分置三省,中书取旨,门下审覆,尚书施行。
凡内降文书及四方章奏,至门下、中书省者,率送尚书省
尚书六曹六曹付诸案。
关会节目既备,则以上尚书省,送中书取旨。
既得旨,又以送门下省审覆,迨其画可,然后翻录,下尚书省尚书复下六曹施行。
三省体统,大抵若此。
若谓其迂回,则如元祐以后并中书、门下为一可也。
而熙宁宰相王安石,乃特置中书检正,以分三省官属之权,至元丰又以左右司代之。
是端一开,凡权在大臣,则宰掾遂为窃弄威柄之地。
不知熙丰以前,未始有是。
中书之属曰舍人,门下之属曰给事中尚书之属曰尚书侍郎
二十四司,三省皆有属也。
而所谓勘当、指定,乃六卿职分,岂必尽述熙、丰大臣之意,皆付宰掾,以专其事,为宰相窃权固位计也?
韩侂胄盗权之始,犹分其责于宰丞,侂胄不过于日中以宣押入内,密赞万机,三省六曹之统体未尽废也。
侂胄平章军国,然后二府属官益重,而六曹长贰益轻。
然是时方谋开边,事有期程,侂胄久而厌之,则令六曹凡遇勘当,即据事指定,不得辄称取听朝廷指挥
中书之务,由是稍清。
嘉定以来,虑其权之分于六曹也,每事必付检正都司,而宰掾之权又重。
凡文书至省,必分入检正都司,拟一呈字。
宰相命之拟,则检正都司犹云合与不合送部勘当,或且候。
若合字得笔,然后别拟送部。
部中据事勘当上省,则检正都司之拟如前,而易勘当曰指定。
部中据例指定,则检正都司又云再送部,有无似此的然例或虽令指定,不敢明白。
盖开两端以听所择,则事或可行;
订一说以必其从,则反以坏事。
是以近者累月,远者一二年,大抵多为迂回,故作沮难,实以为上下市恩、官吏受贿之地。
而况检正中书、门下省之属,都司则尚书省之属,而今混为一区,宁复有可否者乎?
其有事关机速,则上不伺奏禀,下不俟勘当,而有云尚先行者矣。
凡所谓奉圣旨依,奉圣旨不允,有未尝将上,先出省劄者矣;
有豫取空头省劄,执政皆先佥押,纳之相府,而临期书填者矣;
有疾病所挠,书押之真伪不可得而必者矣。
呜呼,宇宙大物也,非一人所能控抟,虽尧舜犹舍己以从众,虽皋夔稷契犹举贤而逊能。
而后世庸贪之相,何等才分?
乃欲深居独运,以机务之夥而付之二三阿谀顺指之人。
王安石倡之,章惇、蔡京、秦桧、韩侂胄效之,至近世而益甚。
天启太平之运,此弊首当更张。
臣在远外,不及尽知,惟虑检正都司之笔,迂回缭绕之弊,相承已久,目前若未甚害。
不知都司重而六曹轻,乃历朝权臣窃柄之大端。
愿陛下明辨而速正之
〔贴黄〕宰旅、宰士之名,其来虽久,而职任甚轻。
迨熙、丰以后,检正分察诸房,都司分治六官,而事权始尊。
至于近世都司逢迎宰相,与闻机事,而外与制总诸司、沿边将帅相赂以利,其权任反出执政台谏上。
先是侂胄时,两省之属犹有所不敢为。
今乃于执政从官之中突出此项,以小臣而与大政,事体不顺。
其事始于熙、丰之误,而人不察。
伏乞睿照。
二曰复二府旧典,以集众思。
国朝仿唐旧制,三省密院分职授任,各班奏事,事有大者始得同进。
故有中书进拟,有密院进拟,有三省进拟,三省密院同进拟。
为目若繁,为虑实远,将使权一而任专,各得以自靖自献也。
不宁惟是,二府奏事之后,或别奏他事,或时有留对,则又听非时扣阁,或御资政殿,或御迎阳门,或开天章阁,皆出于进拟奏陈之外。
大抵三省不嫌于异论,二府不嫌于独对,故有同视一事,而东西府各为一说者,载在史册,不可胜数。
盖以大臣之位非他比也,天子所与共天位,治天职,而皋夔稷契伊傅周召之臣,赞襄帝王,以继天立极,即是位也。
今乃好臣所教,茍用可制,使之群趋旅进,宛舌同声,渥鼎之形,包否之羞,以腼颜于众庶之右,为人主亦安用若人哉?
彼柄国者之说,不过曰分班奏事,或得以阴售其私。
韩缜尝以中书独进拟而私姻戚,曾布尝以宥府独奏事而挤宰臣,使其同进,必无异论。
是说也,固柄臣之所便。
然惟当择君子而信任,不当用小人而猜防也。
盖和同比周,正君子小人之辨。
若皆君子,虽异论而同心;
若皆小人,虽同词而异意。
是以祖宗盛时,宰执多至八九人,少亦不下六七,更相可否,不为茍同。
中兴省官,犹至五六。
秦桧专国,则两府之贰各一。
庆元初侂胄尝欲自为枢密,或告以事权不专,反不若辞名居实,则无不统。
久之,监惠民药局允中迎合风指,引王旦、吕夷简、文彦博故事,建平章军国事之策,执政哗然不平,此议中辍。
后数年卒行之。
然是时二府宰相,有执政官也。
嘉定而后,以相兼枢,又合而为一。
夫以相兼枢,盖富弼所谓边事系国安危,不当专委枢密,此犹有说。
执政若皆兼佐二府,则更无分班者矣。
何以参稽众论,各效己见乎?
更惟陛下众建而审图之。
三曰复都堂旧典,以重省府
国朝盛时,以尚书为外省,受四方讼牒。
政事堂于禁中,为宰执会之地。
凡有司之公见,府史之呈书,率合堂同席,佥议众决。
日下画数刻,鸣钟会食,排马归第。
然百年之间,未建私第,犹僦民居,往往距城回远。
则出省之后,吏持文书走诸第,率多稽迟,或至漏泄。
神宗皇帝病其若此,度地于关之西南,为东西而二府各四位,将以严谨事机也。
然而连墙接畛,謦咳相闻,则怙权营私之相,多谓不便。
是以偃然私第,不恤同列,蔡京以来相承皆尔。
南渡草创,三省密院合为一所,宰执会议,日至三四。
吕颐浩常居私閤治事,人已议之。
其后虽建诸府,而秦桧自居望仙桥私第。
韩侂胄万寿观使窃弄威权,事多牵制。
自平章后,三日一入堂,盖亦知私第领事之为不安也。
方宣押赴堂之明日,非入堂日分,吏抱文书以俟于私第。
宰执始至堂,无门焉者,陈自强误加何问,从者答曰:「吏至太师府呈押文书」。
自强始怃然以觉,摇手呿口曰:「勿言勿言」。
盖先是未有一日不入堂,一吏不住省者,当时宰执盖创见也。
乃自近岁养疴不出,视为常事。
嘉定间数以称疾在告,犹不过数月。
而五六年间,威势已成,遂至决事于房闼,操权于床笫,人莫知其存亡。
吁,四海之内,能言之类至众也,而使拱手听命于冥漠之中,其上无人主,旁无同列,下无百官士民,此安石、京、侂胄之所不敢,亦已甚矣!
今圣化更新,已事固不待论,重惟旧制若此,惟陛下深鉴而力持之。
〔贴黄〕秦私第后以为德寿宫,臣不及见。
臣犹见韩侂胄鼎贵时,以天庆观朝士候谒商贿之地,有三五日而不得见者。
至于近世,则道旁之庵寮实为候谒之地,四明大慈寺实为取财之媒,故士稍知廉耻者决不肯造乎其间。
今君臣论道之初,首鉴此弊,若真意实德,持之悠久,则宗社生灵之福也。
四曰复侍从旧典,以求忠告。
国朝侍从之官,自大观文待制,非一职也。
而责之论思献纳,其意则同。
给事、中封駮已行之令中丞谏议以言为官,此不待论。
翰林学士六曹长贰虽非言责,亦未尝不因事献言也。
熙宁诏书,责从臣之不言。
司马光副枢,亦曰侍从之臣于事无不可言。
是以立储副正宫闱,议濮园,争新法,辨河防,论边事,莫非侍从之臣廷辩而众决。
南渡以后,此风未泯也。
绍兴虏使之来,张焘、晏复、魏矼、张九成、曾开、李弥逊、梁汝嘉、楼炤、苏符、萧振,皆以侍从争之。
于是自副、同签以至郎中察院馆职、枢属,论奏踵至。
兴、隆乾道间,用龙大渊、曾觌,如周必大、张震、龚茂良诸贤,皆有论列。
孝皇始虽不纳,卒以陈俊卿一言逐之。
乾道用张说张栻侍讲上疏,范成大西掖封还词头,周必大以翰苑不草答诏,莫齐在后省不书录黄,至于台谏,交章争之。
韩侂胄之始,罗点、楼钥、徐谊、彭龟年、林大中、章颖、邓驲诸贤,皆以近臣首婴其锋。
国子祭酒李祥、博士杨简、太府事丞吕祖俭,下逮太学生杨宏中、周端朝,凡六士,及吕祖泰等,皆群起而攻之。
于是宰执从官以下,中外之得罪者,不下五十馀人。
乾淳馀泽之未泯,其功盖如此。
庆元二年以后,士气顿索,习成喑哑。
一日侂胄唱为开边之议,惟徐邦宪处州召还,力陈弥兵之,朝奏暮黜。
台官徐楠从而抨之,执政钱象祖继以议论谪信州居住,此皆臣所目击。
臣虽不足数,亦尝有言于二臣之先。
呜呼,国之大事,而此三人之外,更无一人言者。
是时上距庆元之初曾不十年,而为权燄所挫,消铄骫骳,一至于此!
其后既降诏出师,事大责重,侂胄虑谤之归己也,因李壁之请,令侍从、台谏、三衙、沿边帅臣各以己见条具。
自此诏一下,诸臣不容依违,然后手足呈露,显然为附和之
其不谓然者,乃出于人所不料之常任,士气益可想见。
嘉定以来,号为更化,不此之监,抑又甚焉。
至使士大夫嘲侮,有谓侍从之臣无论思而有献纳,献纳云者,讥其以货取也,臣实耻之。
今大明丽天,昭德塞违,以临照百官,亲近之臣,必不踵承陋习,惟陛下明儆而开导之。
五曰复经筵旧典,以熙圣学。
国朝经筵之制,虽启于国初,而岁增月益,至中叶而益备。
其资望之当入,如晏殊、富弼、孙奭、范镇、李淑、宋祁、欧阳修、司马光、吕公著、刘敞、苏轼之俦,此不待赘赞,亦未容殚举。
此外又有当世名儒而身隐秩卑,则不问其资历,必师席以处之,不惮其难致,必尽礼以延之
吕希哲、司马康、杨时,自小官而说书
范祖禹张栻、朱熹,由庶僚而侍讲
程颢、尹焞,则又以布衣而特命。
大抵非天下第一流人物,不在兹选。
然而人主有时而不自为政,则宰相率以素所亲狎而信任者充其数,盖虑讲官多陈古谊,则必非时政;
人主多知经史,则必疏小人。
此殆与仇士良固宠之谋如出一轨。
不知此等职事,非尝从事于学者,何可强而能?
且《易》之书,辞变象占乃其纲领,繇彖爻象之辞,画为爻位虚之别,互反龙飞之,乘承比应之例,亦安可以不知?
一有不知,则义理阙焉。
《书》以明帝王经世之规,《诗》以观王政废兴之由,《礼》以识世道污隆之变,《春秋》以别王伯义利之分,自非亲师取友,强学审问,明辨力行之人,曷称兹选?
而况精神气貌之感发,威仪文辞之著见,于观摩丽习之间,有薰陶渐渍之益。
此岂谀闻单见之士所能辨此?
其如祖宗故事,先贤出处,较之六经之学已云易知。
然而有一事而异载,一人而多者,若无博见多识之功,亦非仓卒可通。
乃自数十年来,是官也夫人而可为。
陛下天资高明,试以十年间所用者,人人而思之,必有以见其学之浅深,人之邪正。
必知是人也平居为何人,今乃在、弼、修、光、颐、焞、熹、栻之选,则其玩岁愒日,徒为具文以误陛下讲学之功者,从可知矣。
今陛下舍其旧而新是图,朝夕所与讲诵者,必极一时之选,更惟博访而明辨之。
〔贴黄〕臣昔岁闻之道路,陛下听政之暇,时以词翰自娱。
夫词翰非圣贤之学也。
然在今能为二汉以前词章,能知魏晋以前字法者,亦无几人,况其大者乎!
所谓大者,必知圣贤相传者何事,朝夕所讲者何学,自修身齐家、涖朝政官、分土授田、建学制赋,其规模制度,视秦汉以来率意更张之事,精粗详略为何如。
既有以见乎此矣,又必审问精细,明辨笃行,如生乎其时,立乎其位,以与圣贤相周旋,则持之不怠,尧舜不难至也。
若徒分章析句,为诵说词章之资,则年盛气强,尤可勉而能。
迨其久也,志不能以帅气,则志亦随其气而靡,此最为讲学之要。
愚臣出位儳言,仰乞睿照。
六曰复台谏旧典,以公黜陟。
国朝台谏官之制,平居未尝相见,论事不相为谋,虽于长官,亦无关白
台臣论事,谏官不以为然;
谏官论事,而台臣以不言罢者,时时有之。
至靖康间李光、冯澥之争,犹存此意。
中兴以来,台谏官所居,别为六宅,而合为一门,得以邻墙往来,大戾故典。
盖先朝台谏所以未尝交接者,欲其各尽己见,不相为谋。
秦桧专政,台谏除授,悉由密启,风之以弹击执政而补其处,总号台谏,职分无别,故显为朋比,而人不以为异。
淳、绍间,虽间有一二人,如胡晋臣在南榻,刘光祖居殿中,皆尝排谏官而去之。
然旧典久湮,士大夫反相惊怪。
侂胄踵秦之辙,如出一轨。
自先帝初政,吴猎刘德秀同入台,一薰一莸,命自中出,人已知事势之异。
重以韩氏日盛,接助德秀,同时善类,一网打尽。
由是台谏皆用私人,或明示风指,或迎合时意,公论拂郁,朝纲纷扰。
先帝旋亦悔悟,凡前日废逐之人,至泰、禧之间而尚存者,以次收用。
于是道学之论息,而恢复之兴。
是时以臣所见,虽曰观望权臣而未至呈藁也,有关于目前之利害者风之,内之百执事,外之监司守臣,不尽与闻也。
侂胄之殛,号曰更化,而犹存旧台谏二人,黄畴若、叶时旦各因其官而进之,使之攻韩党以赎过,人固已疑更化之为具文。
其后凡除授台谏,必先期请见,饷以酒肴。
及论事之时,又以尺简往复,先缴全稿,是则听之,否则易之。
次序官职之崇卑,挨排日分之先后,兑易更换,率至月末,风者不以为怪,论者不以为耻。
及其后也,台谏语人必曰:「近来文字,皆是府第付出」。
臣始疑之,一日李知孝为臣言曰:「昨所论洪咨夔、胡梦昱,乃府第付出全文」。
审如诸人之言,则又出于呈稿之外。
故人谓台谏为鹰犬之不若,盖鹰犬之博鸟兽,乃其性然,非以求悦于人也,而台谏徇人忘己,则非性之所安,何鹰犬之可拟乎?
今亲政之初,亲擢台谏,一扫旧习,天下莫不延颈以望太平。
臣愿陛下笃信而力行之。
〔贴黄〕臣每见四十年间,台谏罢去或他迁之后,贪污狼籍之状,人人能言之,朝廷亦明知之。
而其一时私意所论之事,所劾之人,省曹百司尚守之不移。
夫既鹰犬之不若,而尚以其言纷更典章,摧抑善类,久而不复,盖害政之大者。
欲乞断自圣意,将四十年间轻改之事,误废之人,委官置局,抽索前后奏牍,从公讨论,速与改正。
给事封駮不当,及监司帅守其人不足倚仗者,并合一体讨论,改正施行。
〔贴黄〕臣每见邸报内台谏文字,泛称臣僚。
臣妄谓合照先期旧例,各出台谏姓名,庶几播之四方,书之史册,善恶邪正,各有所归,然后言者莫敢妄言,伏乞睿照施行。
七曰复制诰旧典,以谨命令。
国朝尚仿前代制诰之选,名号纷纷,不可殚述。
大抵内制之臣,自大诏令、外国书许令进草之外,凡册拜之事,召入面谕,有当奏禀,则君臣之间更相可否,旋为增损,以合旧制。
乘舆行幸,则侍从以备顾问,有请对则不隔班,有奏则事用榜子,关白三省密院,则合用咨报而不名。
所以号曰内相者,得与人主上下古今,宣猷出令,其重盖如此。
外制之臣分治六房,掌行命令,随房当制。
凡事有失当,得以论奏封駮。
每旦诣省,即紫微阁下草制,俟宰执出堂,始得下直。
刘敞尝得追封皇子公主九人词头,当宰执将出堂之时,立马却坐,一挥九制。
非以矜能衒敏也,故事,百官除授未有不受告而后供职。
虽追命赠禭之制,亦不踰日也。
自中兴多故,始有不候受告,先次供职之命。
因循日久,习为故常,大失命官之初意。
迨四十年来,则事日益异,而其大要则内制失之先,外制失之后,凡皆牵制于柄臣,而不得施其为。
内制得朝廷将有除拜,必择其可以奉使者而后用之。
王德谦、苏师旦节钺之除,当制之臣皆于未兼直前先禀风指,未宣锁前先呈制草。
其馀制诰亦莫不然。
至于近岁,又非前比,往往两学士各为一制,或宰相涂改,取其一为宣布,裁其一为答诏,相承既久,而人不为异。
内制失之先也。
其为外制者,既得词头,旋营假手。
臣所见于泰、禧者,犹有五日十日之限。
至于近岁,愆期已甚。
凡在迩列,犹至半月兼旬而后受告。
外之监司帅守,则有已及一考,而犹带新除者。
呜呼,王言惟作命,一词之出,雷厉风飞。
盖纪纲之悠系,而可以牵制拘挛,视为文具乎?
虽然,此犹以代言之事责之。
内制之不时请对,夜直宣召,外制之駮正除授,封还词头,非夫蕴刚大之气,负渊源之学者,不能居此,今亦夫人而能为之矣。
今圣化重新,此亦更张之要者,惟陛下亲擢而举行之。
八曰复听言旧典,以通下情。
祖宗盛时,受朝决事,或至日午。
其有奏事已久,馀班不能悉引,则命太官即殿庐赐食,或辅臣未退,亦赐食殿门,食已再坐,复引馀班。
仁宗之初,群臣引对至十九班而未厌。
其后前殿奏事不过五班,仍诏辰时以前常留一班,以待御史谏官之请对者。
累朝相承,率用此道。
所谓宰辅宣召,侍从论思,经筵留身,翰苑夜对,二史直前,群臣召归,百官转对、轮对,监司帅守见辞,三馆封章,小臣特引,臣民扣匦,太学生伏阙,外臣附驿,京局发马递铺,盖无一日而不可对,无一人而不可言,所以同人心而观己德,共天命而敕时几也。
自秦、韩柄国,视神气如奁箧中物,占吝把握,惟惧人之有言。
虽日引二班,犹多隔下,每朝奏对,率盖辰初。
号为近侍之官,未尝获侍宴閒,从容献纳,欲陈己见,先白閤门
虽以经筵讲读之官,犹先期问有无奏事。
二史虽听直前,亦关閤门,乃敢进对。
其在二班之数者,则又姑为具文,以求茍免。
职事官或当轮对,非以迁除为辞,必以托疾在告。
夫所谓脩德,所谓讲学,此古者大臣格君之要义,今更相告语曰:「第言脩德讲学,则号为正大,实无拂于时政;
第攻上身,则外示讦直,实无忤于时宰」。
呜呼,士气之坏,一至于此!
惟有太学诸生伏阙与登闻鼓院受书,犹得以自献。
而数十年间,两学之士或削籍远窜,或真决械遣,或羁之岭外,或毙之途中,或付之不报,或中以他事,由是竞相惩创,久郁不伸。
鼓院虽设匦,而不问几事,必诘所言。
又至擅发奏御之封,以审其实,必不涉谤讪,乃与投进。
或拒之不听,则批之曰「不受」。
此何理也?
其幸而得达,犹虽旬日以待处分,若得放罪之命,则大喜过望。
其或押回本贯某州听读,编窜他州,皆未可知也。
今陛下亲政之初,导人使谏,乃当务之至急者。
乞断自圣意,检举而施行之。
〔贴黄〕臣窃见集议之制,所以合众知,尽下情。
自周汉以来,最为良法。
乃自近岁,禀听宰相风指,立为一说。
衣冠虽集于台省,而未闻反覆辩论,更相是非,率是决于一夫之手,使吏钳纸书名而去。
此一当复还旧典,以一洗具文之陋,伏乞睿照。
九曰复三衙旧典,以强本朝。
国朝三衙之制,自艺祖开基,监观前代,择腹心之臣以掌禁旅,为数凡十馀万,所以强干弱支,藩王室,重京师之要道也。
中叶以降,习为骄惰,至崇、观而滋甚。
高俅以恩被遇,则纪律尽弛,仅存三万人。
靖康之祸,京师削弱,夷狄凭陵,盖基于此。
中兴以来,首监前辙,既严其选,又谨所操。
虽艰难多故之时,而辛企宗、王𤫉之骄蹇,不废典刑。
孝宗初,殿帅王琪奉使两淮,荐和州教授刘甄夫
孝宗将召之,刘、王炎时在枢府,呼吏作头引,追至都堂责励状。
既而瞷知在淮上矫制修城宰相陈俊卿必欲寘之死,帝虽全宥,竟坐此鑴罢。
乃知先朝之待三衙,其严如此。
韩侂胄未遇,率从吴曦假贷,或又因之以进,假殿帅以酬私恩。
请将西帅,侂胄不敢违。
既又以郭倪、郭杲继之,无非庸駮之人。
嘉定以来,所当尽鉴其弊。
而或以资浅望轻,或以受恩深厚者为之。
夏震倚之以济国事,犹可言也。
彭辂刘琸以故相生日之馈入都,会相以母忧去,敏于转移,易为赙赠。
吊问既速,赙赠亦厚,又矫词,直谓遣令听役受事,于是步随故相,往来山中,供土木之功。
之领岩卫,之为将帅,实基于此。
至于用偾军之冯榯,则物论莫不惊怪。
盖奴才又下于,但能刻剥将士,以供苞苴,岁时馈献各有常,知有冰山可依耳,不恤其他。
郁攸事虐,皇皇乎宰相私第之是救,虽宗庙朝廷,恝乎其不恤也。
大抵庆元以来之所用,皆报私恩,固权势。
嘉定以来之所用,皆以供厮役,征贿赂,甚失祖宗居重御轻之意。
今圣化更新,必已用当其才,更惟谨之重之。
〔贴黄〕臣近见邸报,冯榯靖州安置。
榯得罪于宗庙,不肆之市朝,不籍其赀产,已为佚罚。
靖州者,虽曰陋邦,实号乐土。
且靖之字义,为谋为治,有自靖自献之意。
臣谓如榯者当投之广南远恶之地,不当以污此土,伏乞睿照。
十曰复制阃旧典,以出私意。
国初首创唐末五代之弊,以牧守易藩镇,以诗书易干戈。
百年之间,虽间有疆埸之虞,而绝无萧墙之患。
则以国势虽弱,而民心不摇,盖圣祖神宗,立纲常,厚伦理,以端本澄源于上,先正大老别贤佞,明义利,以植经陈纪于下,不聚歛以拔根本,不黩武以启戎奸。
立国之规若此,其形虽弱,其本则强。
然而为柄臣者窥见罅隙,必挟和战二字以为招权固位之计。
王安石得政,首以富国强兵自任,于是置旁通簿以悦上意,分三司使权以归朝廷。
府库既充,遣其丑类南征西伐,劳人费财,以奉空虚之地,张皇捷音,掩匿败报,以欺人主。
卒之丧师失律,震惊乘舆。
章惇、蔡京、王黼、童贯,循袭故智,结怨西北。
卒之弃信背盟,以开狄难,渡江航海,久而后定。
秦桧身履其事,则又乘高皇厌兵,两宫念归,遂又割地奉雠,为邀挟国家之良图。
十有八年之间,操持人主,芟夷善类,得以全躯于牖下。
韩侂胄既盗威柄,出入禁中,自恭淑皇后上仙,虑其不能以久,则又为开边之说以自固。
连年遣使,率以同己者为之,皆谓金鞑相持,遗黎内附,若乘机进取,可以尽复故疆。
盛夏兴师,仅至符离,二将以田俊迈啖虏而反。
侂胄乃欲歛兵遣使,则已不可得。
迨郭倬授首,郭倪离心,皇黼斌、李奕、李爽败衄相继,吴曦畏死,附虏为乱,乃速议讲解,则万里边面,莽为丘虚,而侂胄不能以保首领矣。
史弥远密赞先帝,正侂胄开边之罪而代其位,其说不得不出于和。
然而中原溃裂,和未能久,而山东河北、关陕之人归疆请吏,无岁无之。
其在襄阳、蜀口者,号曰约而实杀之。
山东之民蜂屯蚁聚,势不可却,于是不得已而纳之。
纳之则当思以处之,顾乃听其自为去来于我土地,听其咨行剽劫于我疆垂。
郑损制阃,而李全却之,改畀诸国,又杀之。
乃使徐晞稷、姚翀诸人逢迎而奉事之,至于甚不可忍,然后遣刘琸图之。
图之不得,而衅隙日开,至于盐城之难,可谓极矣。
故相尚欲掩遏调护,或咎其昏闇,或讥其畏怯。
臣以西事观之,则不过为固位计耳。
董居谊帅蜀,专倚王大才守护西边。
大才重贻虏帅,而大言于中朝外梱,保无边患。
一旦虏乘虚深入,大才忧惧而死。
居谊仓皇度剑,尚守密院风指,显然下令,有不得追袭过界之文。
于是虏可以攻我,而我不可以袭虏。
外三关既失,藩篱决坏,外讧内猘,不得已而用安丙、崔与之
虽或死或病,皆不能久,然二人固非谄事宰相者也。
郑损、李所不欲,乃敢命帅蜀,谕令降附,弃险要,蹙地数百里以图茍安。
周如渊固守其说,虏将大赤辈已纵骑焚掠,出没吾地,而虏使速不罕方以议和留兴赵原。
我使王良能、李大举方以报聘诣凤翔府制司方以牛羊犒师,督兴元帅。
人心既愤,鞑骑横行十七州,生灵死者不知其几千万。
赖天心悔祸,虏自引去。
人莫不咎如渊之闇,而不知弥远实使之。
呜呼,推董居谊、郑诸人所以蔽蒙掩遏于西边之意,则三边之事盖可类推,而弥远患失之心,路人所共知矣。
今皇明洞照,固已不待臣言,更惟陛下深明祸本而豫图之。
〔贴黄〕自故相钳制中外,事无大小,或用私书,或用申状,惟不得奏闻。
故四方有败,无由上达。
许奕尝奏边事,张方尝上封章,皆被台谏论列。
如此等类,尚多有之。
欲乞睿旨,今后事关边防及四方水旱盗贼,许令监司帅守皆得论奏,径达圣聪,以防壅蔽,海内幸甚!
右件十事,臣既先引旧典,次陈时弊,为陛下一熟数于前,而臣之意犹有未尽者,请终言之。
臣每惟国朝极盛之时,莫过于元祐。
曩者陛下即位之初,臣尝以元祐元年一时人物之盛,为陛下言之。
是时宰相司马光、文彦博、吕公著,政府吕大防、韩维、刘挚、范纯仁,台谏苏辙、孙宽、梁焘、范祖禹、鲜于侁、朱光庭、傅尧俞、吕陶,翰苑则苏轼词掖范百禄、曾肇、刘攽、苏辙,经筵讲读官傅尧俞、韩维、范祖禹、赵彦若,说书程颐
元年例之,盖二年以后大抵皆然,臣不复悉数。
臣开陈至此,陛下玉音宣谕云:「元祐人才如此」。
臣思面奏,此今日用人之法,盖因用一司马光为相,便有如许人才引类而至。
且未闻其他,只如苏轼在翰苑,程颐经筵,如此等类,断断不可易。
陛下再三颔之。
臣谓陛下闻之,必以此为求才之准的矣。
而大臣不能将顺圣意,类多私昵之人,无一满人意者。
臣不复一一枚举以陈,陛下试取即位以来亲近之臣,视其官以量其才,自司马以下人人而比之,其强弱才否之相当者有几,则亦可以推见用事之臣不以光之所以事君者事君,其为侮慢不敬莫甚焉。
〔贴黄〕本朝之治以哲宗皇帝元祐为称首,然始初清明不过数年,调亭之说入,已非前日之元祐。
至九年而前功尽废矣。
徽宗皇帝之初,登用群贤,如任伯雨、陈瓘、龚夬、邹浩、江公望等,凡十有三人,列之要路。
伯雨一人,而半年之间论事一百八疏,馀人可知。
元凶钜恶如章惇、蔡卞诸人,悉疏其恶而窜徙之,天下以为小仁宗,此徽宗初志也。
邓洵武《爱莫助之》之图进,曾不一年,召蔡京为相,尽反前事,旦异晡改,以极于乱。
嘉定号为更化,然自元年十月以后,召用之人才未尽至,故相以忧去。
台谏虑贤者之皆至,则故相不得夺情也,于是扫除异论,示明意向,故诸贤有至近畿而反者。
陛下初政之美,亦仅及半年而变。
天下之理,茍非本以纯忱,而徒为具文虚美之尚,未有能久者。
此皆今日之所当鉴,伏乞睿照。
虽然,臣于此有不能自已于言者,更为陛下索陈之。
哲宗皇帝元丰八年之春至元祐九年之夏改元绍圣,凡静观十年而后亲政。
臣前所举元祐人才之盛,其实宣仁圣烈皇后之为也。
其自改元而后,则反不逮前。
是时范祖禹固尝有言曰:「方今亲政,乃宋室隆替之本,社稷安危之基,天下治乱之端,生民休戚之始,君子小人进退消长之际,天命人心去就离合之时也」。
臣尝即是言以求之,呜呼,祖禹其神于知几者乎!
绍圣亲政之后,首相章惇,继以李清臣、邓温伯、蔡卞、曾布登二府,而司马光、吕公著以下诸贤,世所谓君子也,死者追责,生者贬窜。
明年昭怀皇后自美人进封婕妤,又明年而隆祐皇后中宫退居瑶华。
于是熙、丰之政事尽复,元祐之党人皆黜,是非易位,纷纷累年,卒启夷狄乱华之祸。
自今考其致祸之因,则实基于宫闱之不正。
方元祐极盛之日,昭怀以色被遇。
然以宣仁临之于上,众君子持之于下,未敢肆也。
封求乳媪之事,正论哗然攻之。
群贤何所利于此?
不过为哲庙正本原,保主命之计。
而不此之察,内怀不平,一旦始临万机,邪臣遂得乘隙以陷诸贤。
人主听之,宫闱主之,而前日正人端士,六七年间无一存者。
乃知入无法家拂士,独居乎宫庭屋漏之间,实为治乱安危之候。
祖禹之言,诚有以见乎此矣。
方今宫掖事秘,臣在万里外,无由知之。
第以绍圣亲政观之,诚见夫古今治乱,未有不由于家道之正否;
况陛下外庭行易月之制,宫中服三年之丧,以丧制未除,必非酣酒娱色之时。
然臣之过忧,将恐深居穆清,独揽威柄,君臣势隔,中外情疏,脱有凭怙恩宠,揣摩意向,假托声势者,陛下焉得而察之?
除丧之后,便嬖使令之人狎习虞侍,所忧又不止于今日。
夫权不移于大臣,固宗社之幸;
万一移于宫掖,移于阉寺,移于嬖幸,移于姻戚,则当是时也,反不若权在大臣之犹出于一也。
更愿陛下反覆究图,毋使绍圣之易治为乱见于他日,建中靖国之弃贤用奸见于目前,以隳十年静养之功,以孤四海听诏之望,实社稷灵长之幸。
臣干冒天威,下情无任震惧俟谴之至!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贴黄〕往岁臣尝以狂瞽野言告于陛下,不谓诸臣继亦有言,凡皆出于爱君忧国之同然,非可以强合者。
而当时言者朱端常、莫泽、李知孝、梁成大诸人,乃以此间君臣之合,疏骨肉之亲。
臣虽独遭重谴,不复自辨,以羞当世之士。
臣今幸而生返,尚不知惩创,欲为陛下终言之。
又虑人心所同,一开其端,言者不已,益重臣过。
故臣不敢复言,惟望陛下检照前后臣寮文字,断自圣心,凡敢于忤权臣而纳君于无过者,此忠于事陛下者也;
凡巧于事权臣而不以仁义告君者,此不忠于陛下者也。
如知忠于事陛下而取谴逐者为是,则当思其言而行之;
知巧于事权臣而茍富贵者为非,则当咎其言而反之。
伏乞睿照。
〔贴黄〕臣既书此奏,未遣行间,伏闻四川制置已除赵彦呐兴元置司,兼闻利路郡守已有堂差者。
臣契勘利州一路前年残破之郡,溃军出没,残寇往来,城郭人民,十无一二,虽隶王土,徒存郡名。
窃意外有司不尽以闻,陛下误谓边郡悉已按堵如故,以致前项除授一如平世,故守臣尚拘资格,制帅乃在极边,多事之时,疑不若此。
兼照得授钺制阃,所当专属,若分职授事,委寄不专,必多牵制,有妨缓急。
况进退人才之权而操于副司,亦非事体所宜。
欲乞圣慈更谕大臣,申加裁度施行。
参知政事资政殿学士致仕真公神道碑1235年8月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一○、《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六九、《宋元学案补遗》卷八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真公德秀建宁浦城人也,字景元,后更希元
绍定六年十月,上始亲万机,凡在外服者不旬月间召用无遗。
公时以徽猷阁待制泉州,于是进显谟阁福州,兼福建路安抚使
端平元年春正月至郡,时朝廷多故,中外臣民章交公车,咸以召公为晚。
上亦思公不置,厥四月内出手书,除权户部尚书,人始知上意夙定,特牵于外廷耳。
九月丙午入见,上谓公曰:「卿去国十年,久切思贤之念」。
反覆问对良久。
越十日乙卯,除翰林学士知制诰,兼侍读
二年正月己未,差知礼部贡举
二月癸巳,以竣事复命。
三月戊戌,忽以风淫感疾,中外皇皇问疾者皆在。
越八日乙巳,除参知政事诏使宣召入堂,公不能起,累疏辞谢,诏再予告。
四月辛卯,除资政殿学士提举万寿观,兼侍读
五月甲午致仕,其夕公薨,年五十有八。
遗表闻,上震悼,辍视朝,诏赠银青光禄大夫
其孤志道护其輀以归,厥八月壬寅,葬于县南之珠村
上闻公葬,诏奉常以「忠文」易名,志道乃状其行而求志了翁
尝观先正司马文正范忠文公曰:「吾与子生同志,死当同传」。
而天下之人亦无敢优劣之者,后死则志其墓。
了翁何敢以是自拟,重惟与公同生于淳熙,同举于庆元,自宝庆讫端平出处又相似,然而志同气合则海内寡二,然则公之志非后死者之责与!
窃尝叹天之生贤也不数,幸而得之,则又以党论偾兴靡常。
熙丰变法之臣前后二十年,逮元祐更化则韩、富诸老已不及见,而文、吕、马、范或疾或老矣。
绍兴主和之臣操持二十年,逮高皇亲政则李、赵诸贤已不及见,而张、胡归自谪所,又以扼于党,迟迟累年而用之,则馀龄无几矣。
以公之年固不当止是,然自柱史后凡补外十馀年而后召,立朝未三月又坐言事屏废七年而后起,幸遇圣上亲政,由郡移郡,公之精力已不逮前。
脱使招延于众正之先,枋用于始至之日,则犹及温公为政之岁月,天下事尚有可为者矣。
怀人感事,可为千古一叹,乃为叙而铭之。
公生四年,少师授之书,已能一过成诵,长游党庠,群儿聚嬉,则并其书而读之。
年十五而孤,吴夫人劬躬教育,不以家事累其志。
同郡杨国瑞圭一见曰:「三犀贯顶,此异人也」!
以女女之。
公自年十八举于乡,再举登进士乙科,授南剑州军事判官
博学宏词科,公慨然从之,开禧元年遂中其选。
二年,除太学正
嘉定元年,迁博士,首言:「权臣开边,南北涂炭。
今闻小行人之遣,凡虏所欲如增岁币之数、函奸巨之首与称谓、犒军及归附流徙之民,一惟其意,独不滋嫚我之意乎!
况使未越境而动色相庆,臣恐盟好既成,志气愈惰,愿君臣之间朝夕儆戒于此也」。
次论:「比年以好异好名疑士大夫,今弦之初,当先鉴此」。
是月召试学士院,越四日除秘书省正字,差充御试编排官,寻兼玉牒所检讨官
二年,除校书郎,寻兼沂王府教授,兼学士院权直
三年,除秘书郎
六月轮对,引先正刘安世之论曰:「公议即天道也,王安石、秦桧、韩侂胄违之,天可违乎?
臣愿朝廷用人立政,一以公议为主」。
四年春三月,除著作佐郎
秋八月,兼礼部郎官
其冬上疏曰:「臣窃惟今日北虏有必亡之势三,而可为中国忧者二,多事之端,正自此始」。
是时本朝贺金国生辰使余嵘涿州良乡县,以燕城方被围约回,始知金人有鞑靼之扰。
五年,除军器少监权直学士院
六年春二月,除起居舍人
夏五月直前奏事,略曰:「自权奸擅政,十有四年
始也朱熹、彭龟年以抗论逐,吕祖俭、周端朝之徒以上书斥,其后吕祖泰之贬,则近臣已莫敢言。
又其后也,盗平章之名,起边陲之衅,求如一祖泰者不可得矣。
更化之初,群贤皆得自奋,未几而傅伯成谏官论事去,蔡幼学词臣论事去,邹应龙、许奕又继以封駮论事去。
是数人者,非能大有所矫拂,已皆不容于朝。
今欲为陛下言者三:一曰勤访问,二曰广谋议,三曰明黜陟」。
秋八月,兼太常少卿
冬十月直前,申言北虏必亡,君臣上下皆以祈天永命为心,然后可以安元元、固社稷。
是月,差充金国贺登位国信使
十一月盱眙,北方乱,不克成礼而返。
明年二月入对曰:「臣等日聆边报,或云鞑靼巳陷燕山,或谓西夏方秦陇,或称兵陆梁有铁枪之号,或志复父仇兴缟素之师,臣等间自扬而之楚,自楚之盱眙,沃壤亡际,陂湖相连,民皆坚悍彊忍,此天赐吾国以屏障大江,使强兵足食为进取资。
而田畴不辟,沟洫不治,险要不扼,丁壮不练,豪杰武勇不知收拾,一旦有警则以长江为恃。
岂如及今大修垦田之政,仿汉搜故事,颛为一司以领之,力本务农,如周秦之用西土。
数年之后,积贮充实,边民父子争欲自保,因其什伍,勒以军法,不待粮饟,皆为精兵,退足以守,进足以攻。
女真与鞑靼相持盖非一日,而吾边臣迄未有得其要领者。
至如乌林答忠之归,纥石烈执中之死,并边诸郡言人人殊,他可槩见。
此亦当申饬将帅,明赏罚以严间谍」。
秋七月,又直前略曰:「臣窃闻鞑靼之图女真,犹猎师之志在得鹿,鹿之所至,猎亦从之。
使鞑靼遂能如刘聪、石勒之盗有中原,则疆埸相望,便为邻国,固非我之利。
或如邪律德光之不能即安中土,则奸雄必将投隙而取之,此尤非我之福。
李纲建议,以为欲保江南,当经理淮襄以为家计。
今淮有鬻海之饶,有沃野之利,其齐民健斗,易视虏兵,豪民气槩相先,能鸠壮勇,使范蠡、诸葛亮辈得而用之,虽行天下可也,其肯委之于不足守哉!
中兴之初,未暇及此,讲和之后,则又束于要盟。
淮东要害在清河口,敌之粮道所出,而淮阴无城无兵,徒以山阳可恃。
山阳虽大,前无淮阴之蔽,后无宝应之援,若敌以重兵遮前,奇兵断后,则高邮维扬之路绝而山阳之形孤,山阳不守则通、泰危而江浙震矣。
淮西要害在涡、颖口,亦敌之粮道所出,而濠、梁安丰城庳池狭,兵备单虚,徒以卢、和可恃。
然有安丰则敌始不得以犯合肥,有濠、梁则敌始不得以走历阳,藉有他径可由,而吾以卢、和当前,濠、寿断后,则彼有腹背之虞,其能长驱深入乎?
故欲固两淮,先防三口。
此非臣之臆说也。
昔孙氏之保江左,邾城虽小,犹屯三万人。
今扬、庐两淮之根本,而兵数单弱,不及孙氏一邾城,故又谓大将拥重兵于江南,官吏守空城于江北,以为非策。
臣谓今日当议徙江上之屯,以壮淮甸之势。
虽然,又当重阃外之寄。
江陵建邺虽名制阃,事无小必禀命于朝,又有请而弗获。
宜于近臣中择二人以镇之而假之权。
汴都者,我祖宗立郊社宗庙、正南面朝群臣之地也,而虏窃居之。
夫列圣所以得,宣、靖所以失,莫不由乎用君子小人之间,愿陛下赫然发愤而深思之。
臣又惟虏既以迁徙来告,显绝货币,移以犒军修备,此上策也。
削比年增数,还隆兴裁减之旧,此中策也。
彼求我与则无策矣。
今远夷群盗觇吾举措,女真深仇亡在旦暮,而奉之唯谨,此召侮之端」。
冬十一月,除秘阁修撰江南东路计度转运副使
陛辞,首言待敌之策三,次论鞑靼山东群盗皆不可忽,末又言:「议者以虏存亡为戚欣,愿陛下励自强之志」。
公数年之间,论奏恳恳无虑数千万言,权相为之侧目,而海内人士抄传诵咏,于是蔼然公辅之望,中外无异词矣。
八年,始领漕事,其冬又言政、宣致祸之由有十,而终之曰:「臣观鞑靼无异女真,万一与吾为邻,亦必祖述女真故智。
女真尝以燕城归我矣,今独不能还我河南,以观我之辞受;
女真尝与我通好矣,今独不能卑词遣使,以观我之从违」。
右文殿修撰泉州,凡和买蕃舶官司市物不雠,县豫歛民赋,皆宪禁以儆之。
削秋苗斛面,令民自行槩量。
修居养、安济之政,常平举子之法。
十一年春,上时相书,言:「生日之礼,前代所无,而昉于开元,盍不以古人之相业自勉」!
因反覆论诸葛武侯开诚布公,时相托生日为歛财之资,不能用也。
,温、明海贼犯境,亲授方略讨捕。
五月平,寻以功转朝散大夫
十二年秋,除集英殿修撰隆兴府,安抚江西
明年太夫人卒,十五年服阕,除宝谟阁待制潭州、湖南安抚使
郡学,新汉贾太傅、晋谯闵王、司马丞祠,人士翕然乡风。
道州贼,免飞虎军永戍寿昌,创惠民仓、社仓、慈幼仓。
上即位,召公赴行在,寻除中书舍人侍读礼部侍郎直学士院
宝庆元年正月上印过家,六月辛丑垂拱殿,极论:「三纲五常,所以扶持天地。
陛下不幸居人伦之变,扶纲常于几坠,全恩义于已亏,当考雍熙秦邸之事,始虽降迁,终议恩恤,故有追封之典、赐谥之荣,下至诸子,俱蒙甄擢。
当时宰臣称颂太宗皇帝之德,以为睦族推慈,舍罪恤孤,足以感动天地,此陛下之家鉴也」。
又口陈:「自古圣人无不尽伦,而舜独为人伦之至者,象至为不道也,舜亲爱之心不为少衰。
惜陛下之处济王不如舜。
大抵人主当以尧舜三代为师,秦、汉而下人君举动皆不合理,难以为法。
此既往之咎而臣犹有言者,欲陛下知此一大欠阙,自此益进圣学,益修圣德」。
次又言收人心四事。
霅川之议不询于众与赏罚徇私、馈赂公行、规摹褊小,皆人所难言。
末又请召用傅伯成、杨简、柴中行、陈宓、徐侨。
上为歛容,而权臣益媢忌矣。
公未去长沙日,已移书时相,谓:「昔者王季能推因心之爱以友泰伯显宗能始终亡间以遇东海王彊明皇能起居饮食与俱以安宋王成器。
若秦、隋之废,适又轻信谗邪以挤之死,故乱亡相寻。
今将为久长安治之计,亦惟于友爱天伦,加之意而已」。
然书至已无及于事。
公以论建不合,卒辞内制
初,上至自邸,宫室未备,其秋始御清燕殿,公因经筵侍上曰:「高宗受命中兴,再造区夏;
孝宗嗣守丕绪,志清中原。
今所御之宫庭,二祖实临其上,惟学可以养此心,惟敬可以存此心,惟亲近君子可以维持此心」。
遂极陈古者居丧之法,先帝视朝之度。
洎宁宗小祥,朝议欲并服纯吉,公又论:「汉文帝率情变古,晋武欲复之,其臣不足以知此。
惟我阜陵独出英断,易月之外,衰服如初,朝衣朝冠皆以大布。
绍熙末年阜陵上宾,从臣罗点等建议,乞令群臣于易月之后,未释衰服,朝会治事权用公服,黑带。
每遇七日及朔望时节朝临奉慰,凡涉丧礼皆以衰服行事。
山陵之后,期与再期,则又服之,至大祥而后除。
至于燕服,亦当稍为之制」。
时相格其议,然公已阖门求去,遂不果争,识者以为千载之恨云。
先是,时相数风台谏击公,皆慑于公论,殿中侍御史莫泽微词阴诋,而公求去之章引为辞。
虑己不得安,八月丙辰遂上疏劾公,明日诏除职与宫观
九月,除焕章阁待制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
十一月谏议大夫朱端常了翁,追三官落职,靖州居住,公亦坐落职。
明年二月监察御史梁成大又请以罪了翁者罪公,赖上保全,公仅降三官。
绍定四年春,上寿慈明宫,厥六月,公以恩复元官职,宫祠
五年秋八月,进徽猷阁待制守泉。
自泉移福,闻京湖帅臣以陵图来上,上命迩臣集议,将遣使朝谒,或谓鞑以河南归我,而朝廷因有经略中原之谋。
公虑蹈宣和之辙,乃上封言之。
未几召入。
公在先朝尝陈祈天求命之说,至是又首以为言,大略谓权臣违天拂人,黜贤进贪,欺天罔民之事皆当速革。
次言规恢之名虽正,而吾进取之难有二,所当虑有五。
其三论庙谟之和战无定说,而将帅耻于无功,务开拓而不务收歛。
所言皆宗社大计,上忻然嘉纳。
在翰苑,又移书时宰,论:「鞑使之来,未知其酋主或军前所遣与所赍者何书,宜于朝绅选诚实通练者即镇江察之,因留彼以待报。
大抵和有难易,有迟速,彼侵轶我,得少丧多则其和易而速,不然则难而迟。
况犬羊多诈,安可弛备」?
辛未再移书,论:「汴洛之败,死者数万,资仗一空」。
甲申进读,又为上言,不当空江淮之备以进取,小有不利,虏即饮江矣。
经筵进读毕,奏云:「骨肉之恩,析而不殊,乃汉宣帝昌邑王贺侯之诏也
臣之此言,盖恐同姓近亲绝世不祀者,当为立后也。
二帝三王率以兴灭继绝为心,是以享子孙千亿之报。
战国之君灭人社稷,绝人祭祀,秦为尤甚,报亦如之」。
癸亥后殿奏事,论和议决不可恃,鞑使之来,待之过优,祗以取侮。
大抵公前后论奏诚积而气和,辞平而理畅,其于是非邪正之辨,言人所难而闻者不敢怨。
至于敌情之真伪,疆埸之虚实,盖出于素讲夙定,非剽袭流闻之比,故自嘉定以来,凡所论建,至端平后炳如蓍蔡之先几。
故一言之出,天下望而信之,乃仅以掌书制、侍经幄、典贡举,少试文墨议论,而疾已不可支矣。
娶杨氏,前公二十四年卒,今累赠至建安郡夫人
子男一人,志道,承奉郎南剑州在城税务。
呜呼,自庆元权臣立伪学之名以锢善类,憸人弃之以绐爵位,俗士假之以渔科名。
自周、程子至于朱、张氏凡以发天人之蕴、阐圣贤之秘者,皆宪禁以绝其书。
虽以《中庸》《大学》孔门之遗言,亦科举之所忌,学士解散,甚至有不敢名其师者。
公晚出独立,慨然以世道自任,即口诵心惟验己之实践,行世接物体心之所安,造次理道,于仕于处,无贵贱少长爱而敬之。
长沙后,国人以公出处为庙社安危,公身愈退,道愈尊,名愈盛而责愈众。
积忧成疾,亦自是始矣。
公之诏诰制策在朝廷,碑铭记序下至片言只字,流落人间者不可胜计。
将以晚岁著书诒后,仅有《大学衍义》一书既上送官,留之经幄,平实明粹,真格心辅治之良药也。
其次仅有《文章正宗》号为成书
悲夫!
铭曰:
南渡草创,诸贤有存。
封之植之,迓续贞元。
人物彬彬,盛于乾淳。
流风所渐,孔曼且蕃。
谁蕴崇之,欲薙其根。
天固有定,骘我斯文。
著乎人心,寓乎师传。
公出虽后,考寻遗言。
精探力践,旁索细论。
以淑同志,以儆群昏。
散在宇内,如衢寘尊。
最后一书,细大毕陈。
上自帝王,继天牧人。
次及圣贤,明德新民。
而孜孜者,正家明伦。
至公血诚,贯彻乾坤。
在昔先儒,如物得春。
清明之会,气合而浑。
逮公之出,奋由艰屯。
或搔而绝,俄揠而信。
信不一二,赍忠九原。
蹙蹙四方,悠悠苍天。
庆元党禁乾隆甲午 清 · 弘历
七言绝句 押尤韵 出处:御制诗四集卷二十一
宫阃通情侂胄庆元初韩侂胄既专政用京镗何澹刘德秀胡纮四人为鹰犬斥逐异已者目为伪党宰执赵汝愚留正王蔺周必大四人待制已上则朱熹等十三人馀官则刘光祖等三十一人武臣皇甫斌等三人太学生杨宏中等六人士人则蔡元定吕祖泰二人皆贬斥禁锢及等相继罢死始得追复而正人之沦亡者已不少矣侂曾任群小以攻伪学终蹈诛殛自取其罪然迹其得志之由则赵汝愚不能辞过考宁宗之立汝愚时知密枢院求能通意于慈福者侂胄诡称为太皇太后亲属汝愚遣入白乃因内侍关礼请得入使谕意汝愚其论遂定侂胄由此自谓有定策功依托肺腑居中用事奸燄日炽甚至窃擅兵权交通吴曦几乱国是汝愚亦因贬谪而殁宰臣当功大事不以正道顾乃委信佥邪干求宫掖冀欲藉以居不知适以贻害开门揖盗谁任其咎哉)汝愚曾是失深谋。
庆元党祸延邦国,揖盗开门自有由。
跋丽泽诸友帖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九八、《鲁斋集》卷一二
东莱先生吕成公讲道于金华,四方学子云合而影从,虽儒宗文师磊落相望,亦莫不折官位,抑辈行,愿就弟子列。
止斋、水心年实下之,固心悦而诚服,非貌敬而面从。
得时止斋大愚之帖,谓哭郎中先生,其言不可诬也。
白石不及登成公之门,而师止斋
止斋既为成公门人,则白石行辈又降一等。
其后作文但欲尊其师,而与成公并称,几于无忌惮。
由是坡王公力辨之,所以正人伦之分,厉风俗之偷也。
古人于行辈最严,于师弟子为尤重,盖人生三事,师与君父一。
昌黎之《师说》,则知所师者道也,而不计年之前后,此于长幼之序并行而不相悖者乎!
近世无求道之实心,而好人之谀己也。
先生之称,交口相悦,心实不然,不以为非,亦不以为耻。
于是先生二字轻于一羽矣,可胜叹哉!
水心之帖,致问同门诸友,于叔度独称曰丈,以其年德之最尊,馀皆兄之,如曰德章、公谨、仲益、宪甫、温仲、日强、敬仲、伯广、叔昌、仲谋,凡十人,情义缱绻,且恨不得长相从也,师门之敬亦笃矣。
后九帖,独善汪公之尺牍也。
诸公皆有闻望于时,汪公师门笃实君子也。
观其交际可以知诸公之情,观其称与可以知独善之德。
吕公泰然,自悔学问剥落,殊少振起。
及党禁方严,独上书斥侂胄之奸,至杖流岭外,不忧不惧。
及侂胄诛,朝廷官之,则已客死矣。
白石为志其墓,而闻者竦然。
丽泽私淑之功,其可既邪?
因有是帖而后及是人云。
方岩王公文集序 南宋 · 吴子良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六三、《赤城集》卷一七、《三台文献录》卷七、《宋元学案补遗》卷七四、民国《台州府志》卷七五
丙寅冬韩侂胄以弄权误国诛,著作郎王公居安左司谏,抗疏请明正宪典,并陈自强、郭僎窜岭外,伸雪故太府丞吕祖俭承务郎干进、布衣吕祖泰之冤而褒其忠。
究极治本乱阶,曰如此则治,否则乱;
分别君子小人,曰此不可以再误,再误是一侂胄死,一侂胄复生。
亡几何,赵彦逾与诸贤同日召,公言侂胄之专,故相汝愚之死,咎实自彦逾,而可与诸贤偕来乎!
疏已具,当路闻而劝止之,弗从。
是夕,迁左史,兼崇政殿说书
公直前奏:「臣供谏职未两旬,无故而得美迁,岂非当路者以臣欲劾彦逾耶?
使彦逾再入,臣为善人忧。
疏欲明日上,而今夜改他职,是蹈侂胄前辙,遏言路,涂圣聪,废台谏纪纲,饵臣以好官而塞之口,臣甚恧焉,愿求去」。
退,又杜门上章,不朝谒。
于是中丞雷好友承风旨,论公越职,夺一官罢,而王左史之直声撼海内矣。
后起家为郡守部使者,会寇猖獗,毒连江湖,招捕久无功,当路稍释憾,召权工部侍郎,帅隆兴,付贼事。
公奋不辞难,勉戎帅忠义,白吉守懦谩,厚贼之降附,离贼之腹心,李元砺、罗世传寻授首,江西、湖南次第平,民家颂户祝之。
然忌谗复起,坐废踰十年,而公老矣。
嗟夫,慷慨而立风节,谈笑而成功名,非具奇禀、负杰气,讵能如此易易耶!
自古养才如养木,木虽坚劲耐岁寒,要亦以培植而成,以摧拉而毁。
乾、淳间,培植而成者众;
嘉定后,摧拉而毁者多。
如公之瑰磊卓特,当其拜司谏、帅隆兴时,傥不以忌谗去,得直遂而迅上,所树立岂在乾、淳人物之下哉?
此可为浩叹者也。
公之子畴集遗文十卷,属予序。
予读之,明白夷畅,绝类其胸襟。
诗尤圆妥旷远,尝有句云「高下水痕自定,后先花信不须催」,公之于出处去就,此二语可以占矣。
赴召论言路不通奏 南宋 · 倪思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五、《宋史》卷三九八《倪思传》
吕祖俭谪徙而朝士不敢输忠,自吕祖泰编窜而布衣不敢极说。
胶庠之士欲有吐露,恐之以去籍,谕之以呈藁,谁肯披肝沥胆,触冒威尊?
近者北伐之举,仅有一二人言其不可,如使未举之前,相继力争之,更加详审,不致轻动。
苏师旦赃以巨万计,胡不黥戮以谢三军?
皇甫斌师襄汉,李爽败绩淮甸秦世辅溃散蜀道,皆罪大罚轻。
士大夫寡廉鲜耻,列拜于势要之门,甚者匍匐门窦,称门生不足,称恩坐、恩主甚至于恩父者,谀文丰赂,又在所不论也。
宋故左丞相少傅太师益国周公墓志嘉泰四年十二月 南宋 · 周纶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四九
先公讳必大,字子充初字洪道
周氏世为荥阳人,因先大夫秦国公庐陵,遂家焉。
曾祖衍□□□□□赠太师秦国公
曾祖妣秦国夫人郭氏。
祖诜,故任左朝散大夫,累赠太师、秦国公
祖妣秦国夫人潘氏,祖妣秦国夫人李氏,祖妣秦国夫人张氏。
利建,故任左宣教郎太学博士,累赠太师、秦国公
秦国夫人王氏。
先公四岁而孤。
又九年,而秦国王夫人即世。
绍兴二十一年,擢进士第,授徽州司户参军,监行在太平惠民和□局。
二十七年,中博学宏词科,差充建康府学教授
太学录,召试馆职
秘书省正字,兼国史院编修官,守监察御史
孝宗登极,试起居郎,兼编类圣政所详定官,兼权中书舍人
曾觌、龙大渊知閤门事旨挥,乞祠,主管台州崇道观
南剑州,未赴;
改除福建路提点刑狱
奏事,留为秘书少监,兼权直学士院、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兼权兵部侍郎权尚书礼部侍郎,兼直学士院,升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兼侍讲,兼权中书舍人
不草张说、王之奇辞免签书枢密院不允诏书,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建宁府,未赴,力辞。
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右文殿修撰,召赴行在,充敷文阁待制侍讲
尚书兵部侍郎,兼直学士院,兼太子詹事侍读
尚书吏部侍郎,迁翰林学士知制诰,兼修国史
礼部尚书兼翰林学士试吏部尚书翰林学士承旨,除参知政事同提举敕令所,知枢密院事
枢密使,拜右丞相
提举国史院,提举编修国朝会要所,提举敕令所
高宗灵驾发引,摄太傅持节前导及奠谥册、谥宝,监掩攒宫。
左丞相提举编修玉牒监修国史日历
重华内禅,转少保
辅政三月,祈解机务。
光宗不许,辞愈力。
观文殿大学士,判潭州
谏议大夫何澹、殿中侍御史范处义论奏,充醴泉观使,判隆兴府,辞不赴。
再除观文殿学士,判潭州
观文殿大学士,再判隆兴府,辞免;
醴泉观使
今上登极,转少傅,遣閤门官赐告,力辞,许回授。
庆元元年,三上纳禄之章,转少傅致仕。
嘉泰元年吕祖泰上书妄及姓名,监察御史施康年上疏觉察,降授少保
二年,复少傅
寄阶由迪功郎二十一迁为特进,遂登三少
爵自荥阳县五加封为本郡公,又三改封为益国公
邑自三百户积至一万五千六百户,食实封百户积至五千八百户。
先公以靖康元年中元日生于平江府治,以嘉泰四年十月旦薨于正寝,享年七十有九。
遗奏闻□□□两日,诏赠太师,恩礼甚厚。
先妣姓王氏,累封益国夫人,先一年薨。
纶卜以是年十二月丙申,扶护□□□归葬吉州庐陵儒林乡斗冈之原,与先妣同穴而异棺,盖治命也。
子纶,朝请大夫、行大理司直
孙颢,宣义郎、□□□□□□□□□□监嘉兴府籴纳仓萧椽,馀尚幼。
纶泣血谨书,以纳诸圹。
甥婿朝请大夫田橡填讳。
按:江西省博物馆藏拓片。